阮偉雇了一艘快舟,與凌起新在長江兩岸找了一天,也找不到紅衣女子的身,但他仍不死心,冀求萬一。
他出高價請到的兩位舟子也勸他道,在這長江中要想找一位投江的女子,實在不可能。
第二日,阮偉另雇了四川最佳的舟子兩位,欲再去長江搜索,凌起新勸道︰
「偉弟,今天你不要去了,大哥一人去找好了。」
阮偉堅欲自己去找,嘆道︰
「若找不到她,誓不離此!」
凌起新是番好意,暗道︰縱然今天找到,泡在江中一天一夜,定然死了,若然教他見到身,那不知他要多麼悲傷!
凌起新勸不過,只好陪他來到江岸,大江岸邊雇好的舟子已在等待,見他兩位來到,一位舟子上前道
「今天風大,江流處處仃漩,客官!今天不能出江呀!」
阮偉變臉道︰
「怎麼?昨天晚上拿銀子時不是滿口答應沒有問題嗎?」
舟子苦著臉道︰
「誰知今天氣候變了,格老子這個天氣誰敢下江,下江就了王八!」
「今天下江,加一百兩銀子!」
一百銀子是個大數字,那舟子了口水,遲疑不泱,另一位舟子提著一個布包走來,大聲道︰
「老王,你要玩命,我不陪你。」
他將布包遞給阮偉道︰
「剛剛客官來以前有一位紅衣女子叫我將布包交給客官,叫客官賞小的五十兩銀子。」
阮偉大喜伸手接去,舟子一縮手道︰
「賞銀呢?」
阮偉向凌起新道︰
「給他五十兩銀子。」
接過市包打開一看,果是意料中的木匣,暗中揭開,凌起新輕聲道︰「正是那二十萬珠寶!」
阮偉急急問道︰
「那紅衣女子到何處去了!」
舟子伸手道︰「五十兩銀子!」
凌起新大怒,憤憤道︰
「你又要五十兩做什麼?」
舟子笑道︰「那紅衣女子去時說,若有人問她的去處,要五十兩一定成,沒有銀子我便不說。」
阮偉微笑道︰「再給他五十兩!」
舟子接過銀子才道︰
「紅衣女子說,誰也別想找到她,她想見誰她就見誰,若是找急了,她要翻臉成仇……」
阮偉急道︰「她可說到什麼地方!」
舟子道︰「沒說!」
說完收好銀子,向先前那位舟子道︰
「老王,走吧!」
兩人輕舟也不管了,匆匆而去,凌起新嘆道︰
「為了一點定銀,連船也不要了!」
阮偉想不通她為何刁難自己,不知在何處得罪了她,致使她不願再見自己?左想右想也不知其故何在,暗中決定要在川內找到她,問個明白!
他倆將二十萬珠寶,送到酆都城業主處,取得回條,阮偉將回條交給凌起新道︰
「大哥把這回條送回鏢主吧!」
凌起新道︰「偉弟你呢?」
阮偉嘆道︰「我一定要在這里找到那位紅衣女子!」
凌起新心知阮偉對那紅衣女子的感情十分深厚,也不相勸,黯然道︰
「何時再見偉弟?」
阮偉道︰「找到她,說明一切後,一定會回到南北鏢局,大哥代向鏢主說明,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凌起新點點頭,祝福一段話後,便與他告別,策馬奔回洛陽,免得丁大爺等的心焦!
阮偉慨得知紅衣女子並未在江中淹死,心中大大安定,便騎著「白蹄烏」隨意走去,欲在廣大的川內找到她。
蜀中山水,雄偉秀麗兼而有之,阮偉盡揀那山水找去,暗想只有在這些地方可能找到,鬧市內是決定不會有的。
這天走到樂山城。說到樂山城在唐時屢為洪水淹沒,原因是四川之一的氓江自成都曲折東流,到樂山與大渡河相合,在這兩水匯集之處,由于一山聳立,每當川江在春泛期間,水量大增,尤其是合流處,更是波浪滾滾,不獨行舟危險,而且常漫為水患。
處在這氓江與大渡河合流的樂山城,便屢遭淹沒,成為一片澤國,如此一來,民不聊生,哀鴻遍野。
到唐朝開元初年,有沙門海通禪師,在樂山對面雙江台流處的高山,依勢開望,利用整座山崖雕成一座巨大的釋跡牟尼坐像,這座大佛高三十六丈,頂圍十丈,目廣兩丈。在大佛的頭頂上,可以擺上兩桌酒席,算是世上最大的坐佛雕像了,大佛共經過九十多年才完成。
這大佛的奇妙作用能夠緩沖水勢,當春泛時期,江水洶涌而來,沖入大佛座下之凹處,再回流而出,這樣就大大減輕了洪水的沖擊,不但有利舟楫,而且解除了洪水對樂山城的威脅。
樂山城的居民感于海通禪師的恩典,家家供著他的雕像,日日祭拜,傳說下來,已將海通禪師描繪成仙佛一類的人物了。
這時已是晌午時分,阮偉覺到月復中餓,便走到一家酒樓,欲走飽餐一頓,但見這家酒樓名叫「望仙樓」,門面廣闊,酒客眾多,生意興隆。
阮偉走入酒樓,無人前來招呼,敢情樓下賓客已滿,伙計無法分身前來招呼了。
好半晌,才看見一個伙計匆匆上前道︰
「客官是宋太爺的朋友嗎,請上樓!」
他不等阮偉回答,便帶阮偉上樓,阮偉月復中十分餓,管不得伙計把自己當作是誰,找著位子,先吃飽再說。
登上樓一看,樓上靜悄悄的,空自擺著十三桌餐具,竟是一位食客也無,阮偉大感奇怪,正要問話,伙計已匆匆下樓,去照顧別的食客了。
阮偉就在梯口一個位子坐下,那知等了半天,也不見伙計送來吃食,正要叫喚,「膨」「膨」……走上三位同一服色的大漢,其中一位大喊道︰
「怎麼?都沒來嗎?」
另一位大漢道︰
「老三,我們到那邊去等著!」
三人在窗口找到位子,落座後便淘淘大談,阮偉一听,他們談的都是鏢局的事,暗道︰這三人不知是那家鏢局的師父?
不一會,「彰」「彩」「彩」又走上五位同一服色的中年漢子,眉目英挺,顯是會家子,那五人上樓後,略一張顧,圍著一桌坐下,低聲輕談。
不過二刻時間,先後來了十一批勁裝漢子,頓時把十三桌酒席坐滿了十一桌,阮偉自己一人坐一桌,結果只剩下一桌無人坐用,空在那里。
十一桌中或三或五,最多只坐十一人,唯有阮偉那一桌只坐他一人,整個看來,十分刺眼,于是別桌頻頻向他注目,看的阮偉好不自在。
一刻,哈哈大笑走上兩人,左邊是位身高威猛滿面胡髭的大漢,右邊卻是位瘦骨麟峋,如同竹竿的白面文土。
那大笑的胡髭大漢,回目一顧,大聲道︰
「十二路群豪都來齊了嗎?在下四英鏢局鏢主張萬一,這位是樂山城大豪「排骨仙」宋名斤。」
群豪齊皆站起,阮偉莫名其妙的跟著站起,但听他們道︰「多謝宋太爺招待!」
阮偉暗道︰「原來這樓上被宋太爺包下,宴請各方豪杰,看樣子都是保鏢人物,不知何故,齊集此地!」
大家入坐後,頃刻送上酒菜,阮偉餓已極,舉筷大吃起來,張萬一看的眉頭一皺,不知他是何方英豪,阮偉卻未注意到別桌皆未動筷,他望了一下,不以為然繼續吃下去,暗道︰「我吃完後,付帳便走,也不白吃你們的!」
「排骨仙」宋名斤捧酒起立道︰
「宋某敬大家一杯。」
頓時杯觥交錯,宋名斤干完後,又道︰
「請用!請用!」
群豪這才大吃起來,阮偉自認並非被宴請之一位,也不是來白吃,只盡自蒙頭大吃,吃完後好結帳而去,卻把一側旁觀的張萬一看的怒火高升,但又不好發作。
只見群豪中,一人站起道︰
「兄弟龍門鏢局黃文開,被「無敵三拳」張萬一張縹主邀請至此,現在也用不著掩飾了,大家談談失鏢的事吧!」
這黃文開長的孩面胖身,外貌矮小,不足驚小,那知卻是金陵首屈一指龍門大鏢局的鏢主「斷門絕戶刀」黃文開。
張萬一起立抱拳道︰
「在下邀請各位至此,乃是探知各位均在川邊失縹,敝局不幸亦于上月失去三十萬重鏢;劫鏢者幾經探查,發覺隱居此地……
立時問話聲突起,各桌七嘴八舌,均道︰
「那劫鏢者是何等模樣?」
「那劫鏢者是誰?」
張萬一道︰「各位可是失鏢在一位紅衣蒙面女手中!」
鎊桌齊聲應道︰「正是……」
張萬一道︰「那就不會錯了,大家盡情飽餐一頓,待會便至樂山大佛處,尋找那位丫頭!」
黃文開道︰「張鏢主當真探實那位紅衣女子隱居在樂山大佛寺嗎?」
張萬一模模滿面胡髭道︰「這丫頭敢在蜀中做案已是不該,不想竟敢劫起敝局的鏢銀,這樣一來,豈非砸了敝局的飯碗,叫敝局無法再出重鏢……」
原來這四英鏢局是川內第一鏢局,鏢主武功不怎樣高,卻不知從那里學來三拳,橫行無敵,未曾敗過。
張萬一嘆了一口氣,又道︰「敝局這月生意也不做了,傾出全力,乃在月中探到這位丫頭落腳在樂山城大佛寺,這一定不會錯的。」
黃文開道︰「果真如此,大家可要好好商量下對敵之策!」
未曾參加意見的主人「排骨仙」宋名斤突道︰
「以宋某看,這件事不大妥當……」
眾人異口同聲道︰「怎麼不妥當?」
宋名斤道︰「各位可知樂山城的忌諱嗎?」
張萬一道︰「什麼忌諱?」
宋名斤道︰「張鏢主蜀中人氏,難道不如樂山佛寺從未有人上去過嗎?」
黃文開道︰「沒有人上去又怎的,憑我們各人的身手,還怕登不上那座大寺?」
「排骨仙」宋名斤笑道︰「宋某不是這個意思……」繼又嚴肅道︰
「當年沙門海通禪師建佛九十余年,居在樂山頂上,無一人上去看望過,直到大佛寺建成,海通禪師不知所終,有人道︰他死在那里,又有人道︰他得道成佛,升天而去……
「傳說紛雲,莫衷一是,但大家敬畏海通禪師的驚人成就,沒有一個人敢到樂出去證實,傳到今天,已成習俗,若有人敢登那山,便是瀆犯神,樂山城居民必不容他……」
黃文開冷笑道︰「宋太爺可是樂山城人氏嗎?」
宋名斤訕訕道︰「宋某自幼生長此地……」
黃文開道︰「這樣說來,宋太爺也不容我們哩!」
一位大漢站起吼聲道︰「宋太爺可是有意把我們集到此地,來個一網打盡……」
旁邊一位大漢道︰「老三,不要胡說!」
那位大漢不服氣道︰「怎麼胡說,這姓宋的探知我們要到樂山去找那紅衣女子,才假意招待,他們樂山城既不容許登山之人,說不定這酒中就叫他下了迷藥……」
此語一出,眾人齊皆大驚,暗暗運氣,真怕酒中會有迷藥,阮偉向那說話魯直的大漢看去,見是第一批登樓臨窗而坐的三人中的一位。
「無敵三拳」張萬一道︰
「「花槍」王四嫁王兄弟過慮了,在下保證宋太爺不是那種人……」
宋名斤搶道︰「宋某怎敢謀害各位,宋某得知各路英豪齊集敝處,招待都還來不及,那有得罪之理,再說宋某有謀害各位之意,張鏢主會不曉得嗎?」
「花槍」王四嫁是個莽撞大漢,見排骨仙說得誠懇,抱拳道︰「那就得罪了!」一撲咚坐下,傻笑了笑。
這「花槍」王四嫁與他兩位拜兄「金槍」路亭花,「銀槍」任紅水共同主持皖北蓮甫鏢局,三人槍法各有獨到的功夫。
宋名斤又道︰「宋某顧慮的一點,就是數十人全去樂山的話,行蹤太過明顯,若教樂山城居民得知,麻煩是少不了的……」
張萬一道︰「那好辦,待會各鏢局留下不必要的兄弟,在這里等著,各鏢局盡量只派出主持者,人數越少越好!」
這樣一來,大家紛紛議定,除皖北蓮甫鏢局三兄弟外,別家皆是一人,加上宋名斤帶路共十五人,唯有阮偉那桌,只他一人低頭吃喝,沒有參加意見。
張萬一皺著濃眉,走上前道︰「這位兄弟是那家鏢局的?」
阮偉既得知他們集在此地,為要對付紅衣女子溫義!心下那得不驚,暗思應付之策,如何助義弟一臂之力。
黃文開譏笑道︰「這位兄弟好像是特為趕來吃的……」
阮偉抬頭正要答話,樓口走上一人道︰「啊!啊!兄弟來遲了!抱歉!抱歉!」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樓梯口站著位瘦小吧枯的猴臉漢子,張萬一立即認出,大笑道︰
「曹大哥!來!來!在下給各位介紹,這位是直隸通達鏢局總鏢頭「瘦劍」曹勝仇曹大哥!」
這「瘦劍」兩字名震江湖,眾鏢局豪客一一上前寒喧,各人告坐後,張萬一站在中央,大笑一聲道︰「我們南北各鏢局齊集此地商量大事,想不到卻來位白食客,打秋風什麼地方不好去,來到這里,真是有眼無珠了!」
他轉向阮偉道︰「不要再裝蒜了,起來吧!讓讓正主曹大哥坐!」
阮偉微微一笑,拿起酒杯,仰頭喝干。
張萬一怒道︰「閣下沒有耳朵嗎?」
阮偉笑道︰「什麼人才可坐這位子?」
張萬一道︰「這桌是預備給通達鏢局的位子,任你是誰!也不能坐這位子!」
阮偉笑容不變,放下酒杯,左手按在桌面,右手持壺倒滿一杯,大聲道︰「真不能坐這位子嗎?」
但見那酒杯突然跳起,阮偉順勢就唇飲干,右手輕描淡寫的放下酒壺,才接住捌杯,這幾下動作看來清晰緩慢,其實迅快已極,一氣呵成。
曹勝仇見阮偉在說話中,只用單掌內力逼起酒杯,這掌上功夫聞所未聞,暗中一想,大驚道︰「閣下可是南北鏢局的……」
眾人一听南北鏢局四字,齊皆聳然動容,要知南北鏢局的聲望,誰人不曉,要以自個鏢局的勢力與南北鏢局比起來,那真不知差了多遠!
阮偉道︰「在下姓阮!」
曹勝仇慌忙抱拳道︰「原來是南北鏢局副總鏢頭阮偉阮兄!」
阮偉微微起立還禮,曹勝仇卻不以為忤,大笑道︰
「兄弟給大家介紹,這位阮兄是南北鏢局新進副坐……」
阮偉就任南北鏢局副總鏢頭一事,江湖上並未傳開,但直隸靠近河南,這件消息很快就讓通達鏢局知道,曹勝仇由傳說已知阮偉這人在南北鏢局方顯神功之事,所以由阮偉露出一手掌功,便猜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