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坡下一人急呼道︰「師父!飛龍劍找到了!」
場中三人聞聲一驚,公孫求劍不為己甚,明是即將得勝,卻先住手停攻,飛身後躍,掠至一旁。
轉瞬奔上一位紅面道士,就是五色道士的老五,他們發現飛龍劍,考慮再三,終是推派他來稟告師長。
元智厲聲道︰「你們不用心守關,來此作什麼?」
紅面道士俯身叩首道︰「弟子該死,讓人闖上山來!」
元智打不過公孫求劍,怒氣正盛,聲色俱厲道︰「職守不力,該當何罪!」
武當山規矩甚嚴,這職守不力一罪,應斷一臂。
紅面道士顫聲道︰「應……應……」
元清忽道︰「赦你無罪,站起身來。」
掌門一語,其重如山,紅面道士身心一輕!羧徽酒穡元智雖然脾氣暴躁如雷,卻不敢對掌門師兄趣毫違背。
元清不急不緩道︰「你來做什麼?」
紅面道士指著阮偉道︰「飛龍劍在他身上!」
元智一看,阮偉身背之劍,雖用布包著,長度形狀卻像,上前問道︰「施主背的可是飛龍劍!」
‘可否請借貧道一觀?’
阮偉慨然道︰「那有什麼不可!」
說著解下背劍,正擬打開布包。
鮑孫求劍突道︰「且慢!」
阮偉心中贊佩公孫求劍的劍術,笑道︰「前輩有何見教?」
鮑孫求劍道︰「這把劍可是別人送給你的?」
阮偉茫然無知,他根本已忘,這劍是否別人送給自己。
鮑孫蘭赧顏道︰「爹!是女兒送給他的。」
鮑孫求劍凝神注視著阮偉茫然的神情,嘆道︰「既是愛女送給你的,你要好好保管。」
說罷,退到一側,阮偉想不起公孫蘭何時曾送給自己一把寶劍,一面思索,一面把布包打開。
黑紋鯊皮劍鞘上的劍柄,形狀奇特,元智一眼便看出是武當至寶——飛龍劍。
他性格粗暴,伸手抓去,欲將飛龍劍奪到手中。
元清大喝道︰「住手!」
元智一驚,連忙縮手,卻見阮偉沒事似的,捧劍含笑而立。
元清沉聲道︰「師弟!你這種行為豈不有損武當門風?」
元智到底是個修道之士,想到人家慨然借劍一觀,不管劍本來是誰的,總不該生劫奪之心,當下懺悔道︰「元智不該,願听師兄責罰!」
元清雖是得道高士,但與師弟連手還不是公孫求劍的敵手,心下十分悲痛,又見元智行為不當,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阮偉笑道︰「道長可要再看劍?」
元清痛聲道︰「不用看了,那劍就是飛龍劍,本為武當之物!」
阮偉道︰「道長是說,這劍本來是你們的?」
元清點頭道︰「這劍正是武當掌門信物,武當保管不當,致遭失手,施主手持這種神物,要小心了!」
阮偉捧劍遞給元清道︰「這劍既是你們的,就拿回去吧!」
元智大驚道︰「你說什麼?」他再也不曾相信一個人肯將如此神物,白白送給別人;卻見阮偉神色誠懇,絕非故作。
元清顫聲道︰「施主有何要求。」
阮偉大笑道︰「劍是何物,無劍即是有劍,有劍等于無劍,在下並無任何要求,盡避拿去吧!」
他這番話,正如公孫求劍所說,公孫求劍察言觀色,不知阮偉是痴呆,還是真的悟解自己的劍道。
元清沉思片刻後,舉手緩慢接去。
鮑孫蘭尖聲道︰「你真的要將劍送給別人?」
鮑孫求劍接道︰「你可知愛女送你此劍的用意嗎?」
鮑孫蘭嘆道︰「爹!他不知道。」
鮑孫求劍眉頭一掀,大聲道︰「告訴你……」
他正要說出公孫蘭送劍之因,元智插口道︰「這位小施主自願將劍送還師兄,你們嚕蘇什麼?」
就在這說話之間,元清業已接劍在手,但見阮偉送劍之後,即刻後退至公孫蘭身側,並無任何狡詐之意。
元清拔劍出鞘,頓時一汐秘水閃耀在日光下,發出金色的光芒,就連丐幫幫主第一次見到,也不禁贊嘆道︰「果真是一把好劍!」
鮑孫求劍牽起公孫蘭,大聲道︰「蘭兒,走吧!不要再理這個傻小子!」
鮑孫蘭流淚道︰「爹…………」
鮑孫求劍臉色鐵青,向著阮偉道︰「小子,你跟著武當兩位道士,下山去,不準再留在此地,否則莫怪老夫無禮,要折斷你的雙腿。」
阮偉茫然道︰「前輩,晚輩犯了什麼過錯?」
鮑孫求劍不屑理會阮偉,笑向高瘦蒲道︰「高幫主,請至寒舍小飲!」
元清稽首道︰「公孫施主打擾了,元清就此告辭!」
鮑孫求劍神色不愉道︰「請便!」
元清,元智,紅面道士走下平台,阮偉仍站在那里,動也不動。
鮑孫求劍厲聲道︰「你還不走嗎?」
斑瘦蒲忽道︰「小兄弟,你認為將那劍送給別人是對的嗎?」
阮偉道︰「劍是那道士的,還給他怎麼不對?」
斑瘦蒲笑道︰「你怎知那劍是道士的!」
阮偉道︰「那道士親口說的。」
斑瘦蒲道︰「錯矣!那劍不是那道士的。」
阮偉一驚,轉向元清的去路,大吼道︰「站住!」
吼聲之下,飛掠追去,高??蒲嘆道︰「公孫兄,你要原諒他,他眼神四散,顯是身懷隱疾,不辨是非,對飛龍劍,並非故意不加愛護。」
鮑孫蘭跟道︰「爹,他已喪失記憶,早已忘了女兒送劍一事,這真不能怪他!」
鮑孫求劍見愛女說到阮偉,滿面溢出真摯的情愛,正如亡妻當年熱愛自己一般,當下說道︰「高兄,我們趕去看看,莫讓他有所閃失。」
斑瘦蒲用話騙走阮偉!心下十分擔心他的安全,首先飛掠奔去。
此時阮偉追上元清,元智閃身上前道︰「你追來做什麼?」
阮偉道︰「那劍不是你們的,請還給在下!」
元智暴叫道︰「誰說不是我們的!」
阮偉道︰「你們把劍還給我,等在下問明白了再決定。」
元智大叫道︰「那有這種道理!」
阮偉道︰「你們不給,我可要自取了!」
阮偉想到就做,舉步上前,要從元清手中拿回飛龍劍。
元智拔劍攔阻道︰「你要再上前一步,貧道劍下無情。」
元清不知阮偉為何突然轉變,怕元智魯莽,急道︰「師弟,不要傷了他。」
阮偉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步向前邁出。
元智見他藐視自己,一劍從他耳畔刺去,想去嚇阻他。
元智沒把阮偉看在眼下,那一劍刺去全未防範。
阮偉前事雖忘,功夫卻未散失,不自覺抬手擋去,施出天龍十三劍首招‘笑佛指天’。
他這一招用手施出,形態完全似劍一般,等元智覺到那一招來的厲害,手中之劍已被阮偉奪去。
驀听一聲道︰「好劍招!」
林後走出高幫主,公孫求劍與公孫蘭,說話者正是公孫求劍,因為只有他看出阮偉隨手一招,卻是由劍招化出。
阮偉一招得手,反手將劍甩出,頓時那劍如條天龍,穿空而去,勁道筆直,久久不見落下。
元智大意失手,怎能忍受這眾目睽睽之下的恥辱,急從紅面道士背上拔出五色紅劍。
鮑孫蘭尖呼道︰「阮偉,小心!」
阮偉翻身讓過元智凌厲一劍。當下眾人皆不齒元智從阮偉背後暗襲,連元清亦暗嘆一聲。
元智一招失手,不敢絲毫大意,即將飛龍劍法全力施出。
阮偉無劍,即以左手當劍,一招一式展出天龍十三劍,但他初解無劍之道,手法不熟,天龍十三劍威功大弱,該勝之處,一時卻無法取勝。
別人看不出阮偉手法是何劍招,公孫求劍終身研究劍術,不數招便已看出他那劍法精奧無比,舉世難有其匹。
阮偉施完十三劍,公孫求劍已看得目瞪口呆,因他業已看出那劍法竟是天下第一劍法的天龍十三劍。
阮偉一遍施完,即刻又從頭展出。
但見阮偉赤手搏劍,閃耀在紅色劍芒下,驚險萬分,別人都擔心他,唯有公孫求劍確信,一旦阮偉用手當劍使熟後,元智決非敵手。
鮑孫蘭關心阮偉的安危,聲音微微發栗道︰「爹,不要讓他們打了,飛龍劍既是武當掌門信物,還給他們算了,不要讓他再冒性命危險奪回了。」
鮑孫求劍愛屋及烏,暗道若讓他結怨武當,爾後于他行道江湖大為不便,當下緩聲問公孫蘭道︰「年前你說的少年可是他嗎?」
鮑孫蘭輕輕點頭,公孫求劍又道︰「那把飛龍劍,爹給你時曾說他年做你定情之物,你可真的心甘情願?」
鮑孫蘭到底是女兒家,被問的嬌臉嫣紅,嬌嗔道︰「爹……」
鮑孫求劍笑道︰「不用慌,他不會敗。」
當下公孫求劍為安女兒之心,上前吐聲道︰「你們兩人停下手來!」
元智越打越驚,勢成騎虎,暗道,看來半生英名竟要敗在一位少年後生手下了,陡听公孫求劍說話,正好借機下台,保全顏面。
阮偉並無爭勝之心,元智住手,他也收招,腳下卻不停,直向元清走去,欲取胤閃劍。
鮑孫求劍喊道︰「阮偉!」
他听女兒這樣喊,便也這樣呼叫,滿以為阮偉會停身站住,那知阮偉記憶喪失,對自己的名字並不熟悉,恍似無聞,續向元清走去。
鮑孫求劍見他不理,大喝道︰「喂,小子,站住!」
這下阮偉可听到了,回頭笑道︰「前輩可是叫我嗎?」
鮑孫求劍暗暗搖頭,心想他果真記憶喪失,連自己名字都忘了,看來這病倒不易治療。
當下點頭道︰「那把劍以前確是那道長的!」
阮偉疑問道︰「真是嗎?」
鮑孫求劍道︰「我不會騙你,剛才高幫主是試你來著,你不信問他就知。」
斑瘦蒲笑道︰「公孫大俠說的不錯,高某見你不問清楚就把劍送給別人,幸而元清道長是真主,倘若遇到壞人騙你,你當如何?」
阮偉性格豪爽,一听道理,即刻謝道︰「晚輩拜領教益,以後定當謹慎就是。」再向元清歉然道︰「在下冒昧,煩擾道長,還祈原宥!」
元清眼見阮偉的武功,暗嘆後生可畏,不覺黯然道︰「施主義還武當飛龍劍,貧道與武當門眾感激不盡,何有冒昧之處,施主您言重了。」
元智雖然粗暴,卻是直性子,心中折服阮偉的武功,沖口而道︰「元智不該暗襲施主,尚請施主原諒!」
阮偉慌忙道︰「那里!那里!倒是在下不該。」
元清見師弟勇于認過,心下稍慰,遂向公孫求劍他們告辭,領著元智,紅面道士飄然而去。
丐幫幫主在公孫求劍殷勤招待下,豪飲三日,才辭謝而去。
這二日公孫求劍費盡心力,也不能將阮偉記憶恢復,倒將無劍之道悉心傳授給他了。
這無劍之道乃武林僅有,是公孫求劍隱居看龍山二十年獨創的劍法心得,其精妙之處,非一朝一夕所能學得。
阮偉此時心智一片純白,三日工夫卻學到其中精髓。
鮑孫求劍明知阮偉身懷自己渴求數十載的天龍十三劍,但卻絕口不問,更不與他談到十三劍之事。
第四日清晨,公孫求劍向公孫蘭道︰「蘭兒,他的病爹無法治愈。」
鮑孫蘭道︰「難道他的記憶永遠無法恢復嗎?」
鮑孫求劍嘆道︰「其實,他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何必要再令他恢復記憶,徒增煩惱。」
鮑孫蘭流淚道︰「一個人若然不知往事,那是多麼痛苦呀!爹,您一定要想辦法治好他。」
鮑孫求劍道︰「他一定遭遇到重大的變故,才會如此,倘若恢復記憶那段變故,兒呀!爹看對你將來總是不利的。」
鮑孫蘭道︰「不會的,他口中常呼義弟二字,想是不過喪失了他的兄弟,被大風吹刮,腦子受傷而已。」
鮑孫求劍搖搖頭,嘆道︰「蘭兒,你可是真的愛他?」
鮑孫蘭忍住羞意道︰「女兒是非他不嫁。」
鮑孫求劍道︰「爹為你將來幸福著想,不如讓他懵懂一生,陪伴在你身旁,不是很好嗎?」
鮑孫蘭堅決道︰「爹!世上可有藥物能治好他?」
鮑孫求劍道︰「有是有的,但那靈花千年難遇。」
鮑孫蘭道︰「莫非是冰漠上的血花?」
鮑孫求劍頷首道︰「那血花由萬年冰雪孕育而成,藏人傳說已久,卻沒听說有人見過。」
鮑孫蘭低嘆道︰「那女兒明日就上藏北冰漠上去尋找!」
鮑孫求劍慈愛道︰「這不過是一種傳說,你真想去找,那是談何容易。」
鮑孫蘭急道︰「那……那……怎麼辦?」
鮑孫求劍見女兒如此關切,安慰道︰「尚有一法可治愈他,听說在昆侖山脈庫庫什里山上居住兩位天竺僧人,身懷絕世武功。」
鮑孫蘭道︰「那兩位天竺僧人可治愈他的傷勢?」
鮑孫求劍道︰「天下有種神功名日瑜珈神功,合那兩位天竺僧人的功力,當可治好。」
鮑孫蘭想到昆侖山脈正在藏北,傳說中可怕的冰漠地區,要到那里去找尋兩個僧人,勢難如登天,不由問道︰「天下還有別人可治好他的傷勢嗎?」
鮑孫求劍道︰「除瑜珈神功外再無任何內功可治好腦傷,而這瑜珈神功在中原無人會得,只有天竺國盛傳這種神功,目前據爹所知,尚無人能治得他這種病。」
鮑孫蘭不敢想像,是否能在昆侖山脈找到天竺僧人,當下焦慮滿面,一時不知怎樣辦才好?
鮑孫求劍輕嘆道︰「兒呀!勸你還是放棄為他治傷,這兩種方法都不大可能。」
驀見公孫蘭神色一凜,道︰「爹,蘭兒要帶他到昆侖山去!」
鮑孫求劍道︰「帶他去找天竺僧人!」
鮑孫蘭堅決的點頭道︰「縱然找不著天竺僧人,說不定可以找到冰漠血花!」
鮑孫求劍道︰「天下事豈可幸求萬一,況且就是找到天竺僧人,人家是否願意耗損功力為他治傷呢?」
鮑孫蘭聲音微揚道︰「女兒心意已決,不管如何艱難,定要帶他至昆侖山脈治好他的腦傷,不然的話我也不回來了!」
突見阮偉走進,面向公孫蘭凝視道︰「蘭……我……」
他本來想叫她蘭姐姐,道出感激之話,但想到公孫蘭不願自己叫她姐姐,話聲一斷,千言萬語都無從出口。
鮑孫蘭沒想到阮偉在暗中,全已听到自己心中之話,女兒家心事被情郎得知,頓時朝霞滿面,嬌羞萬端。
鮑孫求劍早已知曉阮偉在側靜听,當下微微一笑道︰「蘭兒,爹只望你早日得償心願。」
他這句話等于贊成公孫蘭到昆侖山脈去。
鮑孫蘭欣喜喊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