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月光下,骆意晴跟叶步从醉红楼后门步走进一条小巷,随即转另一条巷弄,不远处由她亲手制作,大佛寺高挂的灯炮喜幛在夜色中更加璀璨明亮,也将这条巷弄照得有如白画。
“主子,这是最后一次吧?再多来几次,叶儿会被吓死的!”
“是最后一次了,接下来有太多的事要忙,也无法再接醉红楼的生意。”
主仆俩边走边交谈,身后却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两人直觉回头,这一看,脸色丕变,想也没想的拉起裙摆往前跑。
“骆姑娘,跑得那么快干什么?!”那些人中带头的潘柏元邪笑大叫。
“看到你跟看到鬼没样,不跑才怪?”叶儿还回头咒骂。
因为潘家离骆家只有一条街,家中经营当铺,是富豪之家,而且肖想她主子很久了,但外貌、个性皆轻浮,身上又金戴玉,是标准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
练家子的潘柏元一个飞身,已来到骆意晴的面前,一把抱住她往前跑的纤细身子,“呵呵呵……难得意晴姑娘对我投怀送抱啊!”
“放开我,潘公子!”她真不知道今天走什么运,总是遇见讨厌鬼。
“快放开我家主子!”叶儿见状更是握拳开打,但身后马上有潘色胚的手下把她粗鲁的拉开。
“潘公子,自重人重。”骆意晴心里有火,但口气仍算温和,不是她不想凶,而是她很清楚,她越是挣扎大叫,潘柏元会更开心。
“骆意晴啊骆意晴,一见到你,我的魂儿都要飞了,还管什么自重人重。”他色迷迷的笑着,一只不安分的手扯下那碍手碍脚的帔帛,就要往她那片如雪般柔女敕的半截胸口给模上去。
“不可以!”这举动让她也慌了,急急大喊。
蓦地,一块石头直直的射了过来,结结实实的打在潘柏元的手背上。
“哎哟……好痛,流、流血了!”他不由自主的推了她,这一看,他的手背竟被那块看来没什么杀伤力的小石头给削掉了一大块肉,还可见骨,这会儿见血流不止。
冷不防被推开的骆意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随即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及时撑住了她,她直觉得抬头,竟见到韩晋康那张俊美不凡的脸孔,她的心蓦地一动,“是你?!”
叶儿连忙奔过来,扶住了她,“主子没事吧?”
“我没事。”她回答叶儿,但一双美眸却不由自主的盯着韩晋康。
“我有事!该死的,给我打。”潘柏元气呼呼的朝着手下大吼。
“你们退到一旁。”韩晋康朝骆意晴点个头。
她明白的跟叶儿退到一旁,将帔帛遮好胸口,紧张的交握着十指,看着他跟潘柏元对打,越看越心急,一对六,何况他们还亮了刀刃。
“千万要小心啊!”她担忧低喃。
叶儿则瞪大了眼,看着俊伟不凡的韩晋康,又看了看主子脸上那掩饰不了的担忧,不会吧?主子不会这么快就被一个男人收了心吧?!虽然就连她这丫头也知道韩晋康是谁,可是,他爱上青楼寻欢,讨过一大群妻妾,死过妾又死过女儿,所以,就算他再有能力、再英俊,也不可以跟主子配对啦!
骆意晴提心吊胆的看着双方打来打去,但她的担心显然多余,韩晋康的武功极高,不一会儿,打得对手无法还手,跪地求饶。
就连潘柏元也不敢再撂话,而是骂了手下全是一堆酒囊饭袋后,拔腿就跑。
“谢谢韩爷。”她走上前去,深深一福。
韩晋康定视着她,“不客气。”话很简单,但眷恋的黑眸却忘我的凝睇她与苏巧儿一样的容貌。
她被他看得脸儿羞红,直觉低下头,这才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受了伤,伤口还渗出血,“你受伤了!”
他低头一看,才想到是与那些人泙打着,曾不小心被划过一刀。“不打紧,只是皮肉伤而已。”
想也没想的,她拿出袖里的绣帕,小心为他包扎,“这样就不会流血了。”
“谢谢。”
骆意晴摇摇头,“该称谢的人是我,劳你一再出手帮忙,真是过意不去。”今夜要是没有他伸出援手,后果不堪设想。
他定定的看着她,“我有句话想说,希望骆姑娘听了别不舒服,毕竟你是个姑娘家,青楼乃是非之地,不原因为何,还是别去的好。”
“我知道,多谢爷。”尽管惊魂未定,但她从他眼里看出真正的关心,而不是那些男人见到她时一脸的色欲模样。
叶儿骨碌碌的看看他,再看看主子,赶紧扯扯主子的袖子,“我们走吧。”
骆意晴点点头,跟着丫头转身。但才走两步,她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再回身,却见他仍伫立原地凝视着她,她的心猛地一撞,怦然狂跳。
韩晋康没预见她会回头,他愣了一下,黑眸中沉溺于过往的痛苦来不及收,让她目睹了他不小心乍现脆弱与痛楚的一面。
她诧异的瞪大了眼,莫名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却见他飞快的别开脸,不让四目交接。
“主子,走了啦。”叶儿又催促,不希望主子和风流的韩爷牵扯不清。
“呃──好。”骆意晴只得转身,跟着叶儿走。但她脑海里却浮现韩晋康那双沉痛的黑眸,一股陌生的悸动同时在她心坎里荡漾开来。
韩晋康静静的看着她们消失在巷弄开,不由得摇头。
他是怎么了?即使她有着跟巧儿一样的五官又如何?他亲手埋葬了巧儿,他的爱也全跟着巧儿入土了,与她无关的人事物,他亦没有兴致去了解,因为,他再也无心经营一段感情,一生一次,就已足够。
一连数日,韩晋康接受靖城绸缎商会的接待,来回参观了几家织坊、布庄,染坊,一边斟酌思量该选定哪家为合作对象。事实上,积极争取的不少,但来探路的管事们最推荐的“靖织坊”却一点动作也没有,甚至也没派人前来拜访,着实透着古怪。
这一天,他刻意婉拒各布商陪同,也不带小厮随行,迳自来到靖城码头,四处看看后,即表明身份搭上几艘大型货船,参观装卸货的情形,忙碌两个多时辰后,才站在甲板上,享受一下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韩爷别只忙着工作,有时感觉一下阳光,暖暖的,很舒服。>
蓦地,巧儿曾经说过的话浮现脑海。
黑眸一黯。巧儿、巧儿……一想起你,心不能不痛。
想到苏巧儿,韩晋康浓眉一蹙,突然联想到骆意晴为他扎上的绣帕。
她不仅相貌酷似巧儿,就连用的丝帕,上面有巧儿擅长的花鸟刺绣,而且绣功相当精巧,绝不逊巧儿。更诡异的是,绣帕一角有桃花瓣的图案,而那飘落的姿态竟与巧儿脸上的胎记同个模样!
这样的巧合太不可思议,她有可能是巧儿重生吗?
不,他在想什么,巧儿死了!骆意晴脸上也没有胎记,当然,她脸上也没有半点认识他的神态,他是鬼迷心窍才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韩晋康深吸了一口气,压抑闷藏在心底的痛楚后,不经意的看着四周景致。
海面上波光粼粼,码头到处有商家在卸货,还有更多的搬运工在仓库里进进出出,旗海飘扬,街道两旁有茶馆、酒楼、店铺,这靖城与潭城一样繁荣。
难怪多名管事在勘察全国各地后,一决定可以在此地再设绸缎铺子,一来,这里的织业已达一定水准,在他们应付皇室贡品不及的情况下,皇室甚至将一笔大单往这里送,可见这里的品质已名闻遐迩。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船上及码头上有不少女眷将倾慕的双眸望向他。
因他面如冠玉,高俊挺拔,一袭窄袖紫袍,腰系玉带,脚蹬一双黑靴鞋,身上那股天生贵气说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主子,咱们可以走了吧?货都确定上船了。”一个耳熟的大嗓门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韩晋康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骆意晴主仆站在船板上,身旁有多名船工忙着将桅杆上系帆的绳子解开好放帆,而丫鬟这一唤,将他们的目光全都移往骆意晴身上去,个个面露惊艳。
但她没注意,正准备步下阶梯下船。
他打量着她,今日的装扮与他初见她时大不同,柔亮发丝上虽仅有一只镶嵌着珍珠的簪钗,一身鹅黄色裙装简单不繁复,脚上一双软底绣鞋,整个人看来相当素雅清丽,瞬间,他真的有再见到巧儿的感觉,似乎也喜爱珍珠……
在他凝睇骆意晴时,叶儿也看到他了,想也没想的,趁主子还没看见他时,早早护主子下船。于是,她早一步越过主子,改拉着主子的手下阶梯。
“你在急什么?叶儿!”骆意晴边走边问,却瞧见越过她上船的多名女子,目光都在她身后瞧,她直觉的回过身,却见韩晋察就走在她身后,她愣了一下,船的脚步未停,一个没站稳,脚一滑──
“小心!”他及时拉住她,她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撞进他怀里。
“天啊,主子!”叶儿拍了下额头。没辙了,都走到最后一阶,主子才来这一步,白白让韩爷占了便宜。
骆意晴急急的站稳身子,韩晋康也走下船,退到另一旁,维持通道的顺畅。
“对,对不起。”她真的好羞惭,不知自己怎么了?每回碰到他,老是上演出糗戏码,她困窘的低下头。
“没关系,我本来有事找你,既然遇见了,我们找个茶坊坐坐聊聊?”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有关绣帕上的桃花图案,想知道她的灵感从何而来。
“呃──当然,而且该由我作东才是。”她温柔回应。
天啊,她此刻的神态与巧儿几乎无异。韩晋康看痴了眼。
被他如此专注的神情凝睇,骆意晴粉脸酡红,不由得羞怯垂首。
叶儿突然硬是挤进两人中间,以只有韩晋康才听得到的声音道:“韩爷,我跟你说,你别以为在醉红楼遇见我家主子,就以为我家主子是那一挂的,她可是堂堂靖织坊大老板的掌上明珠。”
“叶儿!”连忙将她拉开,朝她摇摇头,再看着韩晋康一脸错愕,骆意晴不禁粉脸微红,“我们到附近一家茶坊去坐坐,那里很清幽,茶食也很不错。”
“主子!”叶儿还想抗议,但她知道主子虽然温柔却有主见,一旦决定的事,谁也难以改变。
于是,一行三人就在四周众人投注的目光下,渐渐离开喧嚣的码头,转往软为偏僻的一处面海茶坊,店内摆着古朴的长板凳、长方木桌,淡淡的茶香飘散在空气中,加上近在咫尺的海天一色,感觉相当宁静。
骆意晴先询问韩晋康要吃什么,他表示没意见后,她竟点了好几样他平日习惯搭配的茶点及他最后的普洱菊花茶。
他怔怔的看着她。怎么可能?!还是她也同其他布商一样,先调查过他的喜好,以争取合作?
不可能!靖织坊一直没人出面,他跟她想遇的地方也太特别,更何况,那日在醉红楼也有多名布商,他们难到不知她是靖织坊的大小姐?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在喝了口茶后,他即问了第一个问题,“骆姑娘那日为何会在醉红楼?”
“我──”
“我家小姐相信那种送往迎来的地方,能早一步嗅到各地、甚至其他国家服饰的特殊风格及款式,以刺激她的创作想象,做出更好看的服饰。”开口的是对主子一脸崇拜的叶儿,“事实证明,我家主子亲手裁制的衣服可是卖得吓吓叫,就连原来都不怎么欢迎我们的老鸨,也请主子帮她的姑娘裁制衣服,还有──”
“叶儿!”骆意晴示意她可以简单说就好。
但她说得正热,停不下来,“我家主子可是个感恩的人,她会回头去谢谢那些姑娘们,甚至主动送上衣服,有的妓女还在主子的帮忙下赎了身,也到我们铺里帮忙。”
“叶儿,好了。”她觉得叶儿说太多,也把她捧得太高了。
“我还没说完呢!”
叶儿又叽叽喳喳的说起那一天。主子是为一个染了重病活不久的姑娘过去的,主子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是那名姑娘亲手画的,再请她家主子裁制,可衣服好了,她却处弱得起不了身,又很想看看衣服穿起来是啥模样,主子才特地为她穿上,谁知遇到一个醉鬼闯进来,拉着主子就要她伺候陪酒。
骆意晴没辙了,叶儿的个性大剌剌的,唯一的缺点就是话很多。
就见她连珠炮的对着听得很入神的韩晋康说着──
“我家主子对各地的丝织、麻、棉织物如数家珍,就连你这个来么天下第一织妨的韩爷,也纪考不倒我家小姐的!”
“不可以胡说。”酡红了脸,轻声斥了叶儿。
她可不服,“我说真的嘛,就连朝廷的官坊,内织染局都向我们订布疋,这全是我家小姐的功劳喔,她织布跟刺绣的功力才叫天下第一呢!”
韩晋康心里有好多好多的惊喜。就连她的行事都与巧儿一个样,他想要了解她更多、更多。隐忍住心里的狂烈激动,他又问:“我相信骆姑娘应该知道,我此次前来靖城就是为了要找一家合作的布庄,设立新的合作据点,但数日来,各布商邀约不断,为何不见贵庄的帖子?”
“哼,我们才不需要跟你合作呢!依我家小姐的本事,再过个几年,绝对可以超越你。”
叶儿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有个老爱往花街柳巷里钻的爹,她爹把家产败光后,还欠了一花天酒地的债逃走,害得她跟娘不得不命赚钱还债。所以,虽然韩爷救了主子几次,但知道他是青楼的常客,她就是不喜欢他。
“叶儿,不得无礼,也别胡说,韩爷的绸布庄可是天下第一,虽然五年前走了些下坡路,但很快的东山再起,规模比过往的更大,小女子可是相当佩服。”骆意晴一脸真诚的看着他道。
“那么,我到贵绸布庄一看,交流交流如何?”韩晋康顺势开口要求。
“这──”她尴尬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婉拒?““事实上,家里的织坊在接获皇室大单后,已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我爹不是企图心极大的人,他们觉得一家温饱便是上天恩赐,何况,我又身为女子──”
“我家老爷夫人很疼爱主子的,不喜欢她在外头抛头露面,主子也尽可能低调行事,所以,外界认识主子这张脸,知其身份的可是少之又少。”叶儿见小姐说得不干不脆,又忍不住开口解释。
原来如此,难怪那些布商也不识她,而老鸨则是一言难尽带过,想来也是不想让她的身份曝光。他微微一笑,“生意的事,本来就很难说,有时候找对了人,便能事半功倍,所以,若真有缘合作,也许只是同等的忙碌,却有更大的收益,有何不好?”
“就是不好。我家小姐不是厉害而已,还有颠倒众生的魅力,很多富商公子在看到我家主子为天人的容貌后,便派人四处打探,”一讲到这,叶儿的脸可臭得咧,“得知她的身份后,又千方百计的想跟我们靖织坊做生意,哼!我看他们图的是人财两得,跟韩爷你一样。”
“叶儿,我要生气了。”骆意晴脸色微愠。平常叶儿就没大没小,大概是她这个主子平时没有架子,才会让她在此刻忘了分寸吧。
她吐吐舌头,知道自己说错话,急急跟韩晋康弯腰道歉,“对不起,韩爷。”
“我也要说声对不起,叶儿不是有心的。”骆意晴一脸歉意。
没想到他一点也不在意,只是顺水推舟道:“这个歉意就改以到贵绸缎坊一访当赔罪,成交否?”
他还真是锲而不舍!她若再拒绝,倒显得她不近人情,只能点头了。
靖城的人口算是密集,繁华的街道上,熙来攘往的人车极多,而骆家绸缎坊位在这餐馆、茶坊、商贩云集的街道上。
大门上方高高挂着“靖织坊”的匾额,门面看来相当拙,可见经过一段岁月的洗礼,但门庭若市,里里外外都有不少客人。
在他步入店铺后,更有惊喜,店铺虽然不大,但动线极佳,各式绸缎依春夏秋冬四季分柜,布料来处、特性及价格也应示极为清楚,童叟无欺。
骆家老管事及店面招呼的下人们个个亲切无比,在从骆意晴口中得知他的身份后,他们是又惊又喜,而他亦从他们口中得知,自骆家收了骆意晴这名义女后,才让靖织坊摆月兑惨澹的生意,如今撑起一片天。
他看着骆家老管事等人对她的敬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巧儿活生生的回来了,一如往常,跟着她在绸布庄里做事。
“韩爷,你别听他们说,他们实在太抬举我了,其实,骆家生意能越来越好,全是大家帮的忙。”她不敢揽下所有功劳,因为一个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才怪,主子是绣工也是纺娘,做生意更是一流。”叶儿举起大拇指赞美,其他人,包括年纪半百的老管家也呵呵笑的竖起大拇指。
被这么多人称赞,骆意晴可不好意思,她麻烦大家去做自个儿的事,她则带着韩晋康看看门面上的货色。
他跟在她身边,听她细数越州的异纹吴绫、滑州的方纹绫、定州的两窠绫、幽州的范阳绫、淮南的麻织品以及岭南的棉织品,甚至连印染、夹缬、绞缬,她也相当了解。
接着,她带着他往后走到另一个侧厅,那是她看帐休息的地方,一如给人清雅素丽的感觉,里面的家饰相当简单,一张长桌、木椅,桌上备有文房四宝。
两人面对面坐下,亦步亦趋的叶儿随即沏来一壶茶,各为他们倒了一杯,就站在主子身后,得意扬扬的看着他道:“韩爷看到了吧,我家生意好得不得了,就连店铺的陈设,也全是我家主子的点子喔。”
韩晋康心绪复杂。认真说来,靖城与潭城一南一北,距离极远,但匪夷所思的是,店铺的陈设竟与他的相似。
“的确很令人惊艳。”
他忍住心中翻腾的思绪,藉着喝口茶,平复一下心情后,看着不时与叶儿拧眉摇头的骆意晴。她脸上娇羞的神态令人发噱,看来是希望叶儿别再说些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话吧!
他深吸口气,“骆姑娘,我想知道刚刚老管事说,你是被你爹娘收养的?”
她点点头,“是在五年多前。”
韩晋康脸色倏地一变,“五年多前?”
“是,那段日子是天启王朝最黑暗的日子,听说潭城也经历一场大洪水,死了很多人。”骆意晴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因为他脸色突然黯淡下来,她这才想起他唯一的女儿及一名小妾也死在那场可怕的洪水中,连忙转换话题,“总之,就在那之后,各地有了更多的天灾人祸,也因而造就很多孤儿,许多人妻离子散、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我家主子可能也是遇到天灾人祸的倒霉鬼之一,所以她失忆了。”叶儿忍不住又插话。
他一愣,看向骆意晴,“你失忆?”
提到这一点,她也颇感失落,“是,我像个孤儿似的漫无目的在街上行走,又饿又渴,不知自己是谁,也没有人认识我,”她咽下梗在喉间的酸涩,“就在不知如何是好时,我义父、义母出现了。”
“他们刚经历丧女之痛,看到我无助的坐在一家寺庙前,上前一问,得知我的情况后,说是佛祖怜悯他们二老,又送一个女儿给他们,便收我为义女了。”
“你完全想不起过去?”他的心莫名的怦怦狂跳起来。
她幽然一叹,“唉!我根本没有受伤,却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是谁,看过的大夫都说,我可能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所以,我的过往记忆是被自己下意识的上了锁才失忆的。”
“这样也许是幸福的,会自动封锁的记忆,绝不是好事。”他感叹道。
她点头,“我义父、义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还是希望,深深希望有人会来找我,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她心里不无遗憾。
“主子,你就别想了嘛,瞧你现在过得很好,大家都喜欢你,而且这两年来,老爷身子不好,夫人可以在家照顾他,也是因为有你在店铺坐镇啊。”叶儿不喜欢看到主子又陷入刚到骆家时的郁郁寡欢,急忙安慰。
“我知道,只是突然──我没事的。”她给叶儿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的眼神那么温暖,嘴角微勾的弧度与巧儿一模一样,在他来不及细想时,一个问题即月兑口而出,“我可以知道你义父、义母是在什么时候遇见你的吗?”
骆意晴深吸口气,静静的说出一个日期。
他脸色丕变,怔怔的瞪着她。
“怎么了?”她被他黑眸里的惊愕吓到。
“没,没有,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先告辞了。”韩晋康脸色苍白的起身,快步的离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义父、义母遇见她的时间,竟与他亲手埋葬巧儿的日子同天!
为什么?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